亮麗的春季班
春季班已是歷史名詞,我們在嚴中讀的春季班,可能是最後的兩三屆之一,大概是受到大學招生只在暑假舉辦的影響,民國三十四年抗戰勝利後,中學也就不再招收春季班。我們正是抗戰勝利那一年的高三春季班學生,三十五年一月畢業後,還得等半年才能考大學。
那時還沒有像台灣前幾年那樣的大學聯招,一考定終生;也沒有像今天的什麼學測,有考兩次的機會。招考新生都是由各校自行舉辦。也有幾個學校如北大、清華、南開三校,抗戰期間曾合併為西南聯大,勝利後復原,各校回到原址復校,但仍聯合招生;浙大則與中央聯合招生;其他學校都是個別自行招考。同時也因復原的關係,有的學校籌辦不及,拖得很晚,如政大則遲至九月才辦理招生。所以民國三十五年這個暑假的考季長達三個月,我們也在這大熱天在杭州、上海、南京等大城市往返奔波。考試固然辛苦、緊張,但對我們這群鄉下孩子而言,初到京滬大都市,也是大開眼界。不過,最令人又期待,又害怕,或興奮,或懊喪的,則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放榜!
放榜的結果,不負師長的期盼,我們這個春季班大放光芒。班上同學的姓名,一次又一次的在報紙的放榜名單中出現,單是交通大學,我們這一班就考上了五人,其中有新登三傑,項氏姐弟項翊徵、項在中與她們的表兄弟陶惟勤,還有淳安的董不朽與我們建德的徐一心。很慚愧,交大是我最想進的學校,但是我沒有考取。不過我僥倖考取了北大物理系,也是頂尖的學校,可算是為母校嚴中爭光了!王純香考上了浙大,還有同學考上在金華初成立的英士大學,雖不是名校,但也是國立大學。在我們那個時代,能上國立大學便是一種榮耀。另外也有考上其他學校的,因事隔六十多年,我也記不清了!
不要以為有這麼幾個人考取大學就有什麼了不起,現在台北的建國中學,高雄的雄中,那一年不是幾十上百的考上台大?要知道,我們那個春季班總共才十五個人!百分之五十以上考取一流大學,或是目前大陸的重點高校,這個錄取率,我相信已破了當時嚴中高中部創辦以來的記錄,以後是否有破了我們這記錄的,我就不得而知了!
我們這一班只有十五人,已經很小了,還要分成文理兩組,徐一心與我都是文組的,卻都考取了理工科。王純香也是文組,卻進了浙大醫科。我父親當然最高興了,因為他一向鼓勵我們讀理工,不要讀文,更不要碰政治。我已經進了北大讀了一個多月,政大放榜,我考上外交系,便棄理從政,從北京飛到南京,進了當時還是黨校的中央政治學校,讓我父親非常失望!
豈只是失望,我這一轉變,讓我的父母爾後的有生之年都非常痛心,因局勢的演變,使他們失去了我這個兒子,我也在海外流亡了半個世紀,直到改革開放才有機會回到故鄉,父母都已作古多年了!
世事滄桑,當年又何曾逆料?如果我還留在北大,我的一生又會是什麼光景?我又想起我與一心兄在杭州考海軍官校的插曲,那是漫長考季小試牛刀的序幕。我們初到杭州,碰上海軍官校招生,閒來無事,不妨試試玩玩。海官放榜出奇的快,才一兩天就揭曉,一心兄高居榜首,我陪列第二。不過那只是初試,還要到南京複試,我們就沒興趣參加了。我想如果當年知道最後還是從了軍,不如當時就考上海官,也許以我們當時優異的成績,在軍中也可能有很好的發展!但又誰知道?也許已葬身海峽魚腹了!
有趣的是我雖沒進交大,交大仍是與我有緣。我有一個兒子進了交大,也攻讀物理,而且還回到交大教物理。我未完成的心願,竟然要延至下一代來為我完成。諷刺的是我棄理從政,同學們都以為我進了中央政治學校,一定是官迷心竅。然而我一生卻與仕途無緣,未曾弄得一官半職!反而是晚年大半時間漂泊海外,也是始料不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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