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逢佳節
看到亮哥手稿,當年在南京時情景又恍然歷歷在目,一一呈現眼前。還是大哥記性好,還記得新街口什麼巷弄,我只隱約記得新街口那木造房子三樓的模樣,也只記得新街口,連通往我們學校的那條路與我們學校紅紙廊、朝天宮所在的什麼路,也全都不記得了!
十多年前我到南京參訪,我們住的大飯店似乎就在新街口附近。南京也已改觀,變得好陌生。只有路旁的行道樹法國梧桐似曾相識,但已粗可合抱了。我們也去夫子廟一家餐館用餐,讓我回憶起當年小叔也曾帶我們去過夫子廟吃飯,好像是坐馬車,但是怎麼走的,我也不太清楚。亮哥也曾帶我到他營房玩,也曾見過當時還在讀書的大嫂,印象深刻,只是以後卻無緣再見了!
我讀政大,只是貪玩,那懂政治。大哥從雲南復員回京,大概是聽說我喜歡玩樂器,送我一對簫笛,也帶了茅台酒給父親,那時我才見識到茅台酒瓶,卻要等三、四十年後方在台灣嚐到茅台滋味。
大哥榮歸故鄉,我未陪同,但讀到大哥所寫情節,讓我老淚盈眶。我可以想像得到母親高興激動的程度,與我們在故鄉讀書的子女頻頻回家時的情景無法比擬。抗戰期間,大哥在湘鄂一帶隨軍作戰,戎馬倥偬之際,仍不忘寫家書報平安。但是關山阻隔,有時郵遞受阻,或是湘鄂戰事吃緊之時,母親常常茶飯不思,臥病不起,直等接到平安家書才又豁然而愈。那時我們年幼無知,難以体會母親焦慮悲痛之情,也不知如何安慰母親!直到我來台灣,經由大哥在香港友人的轉寄,收到父親來信,說起我離廣州之後,音訊全無,父親在廣州、重慶等地登報找尋也沒有下落,求神問卜也不知去向,生死不明,母親因焦急不安而臥病數月,直等收到我語焉不詳的家書,總算有點音訊,知道這個兒子尚在人間,病体也不葯而愈了。我接到父親的信,才深感「親在,不遠遊,行必有方」這古書所說的道理,但已追悔莫及了!爾後音訊全斷,等數十年後得到故鄉消息時,父母已含恨而歿多年!
我也想起鼎弟給我的那張「慈母手中線,遊子身上衣,臨行密密縫,意恐遲遲歸」母親為鼎縫補衣服的照片,以及鼎弟要回新疆臨行哭別,又折返緊抱慈母膝下依依難捨的一幕,讓我涕淚縱橫,傷痛欲絕!我們幾個兄弟姐妹,相繼帶給父母憂戚,你們還有劫後重逢承歡膝下的喜悅,而我卻是讓父母飲恨而終,沒能再見父母一面,不孝至極,真正是罪孽深重!
歷經劫難,我們兄弟姐妹六人都能平安健在,大哥且已八八高齡,猶能遠自新疆乘坐火車回鄉探親掃墓,不僅長壽,而且健康。我們弟妹也都生活安好,可以告慰父母。這也都是託父母德澤的蔭庇,父母也當含笑九泉了!
每逢佳節,更思念在苦難中逝去的親人。
2008/6/7端節前夕於費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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